自學單元三: 攝影和創傷

The Dart Center's self-study unit on photography and trauma, translated for readers in Taiwan. The original English-language content can be viewed here.

Self-Study Unit 3: Photography & Trauma

授權自│達德中心 澳亞中心 (Authorized by Dart Australasia)
作者│ Elana Newman 及Chris Bull
編修│政治大學廣播電視學系 副教授 許瓊文
感謝│政治大學傳播學院 創傷與新聞研究團隊

編修│政治大學廣播電視學系 副教授 許瓊文 (Edited by Chiung-wen (Julia) Hsu, Associate Professor of National Cheng Chi University)
感謝│政治大學傳播學院 創傷與新聞研究團隊 (Thanks to Trauma and Journalism Research Group of College of Communication at NCC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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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照片具有影響性,這樣的影響是單純的文字所不能媲美的。專業的新聞攝影-- 新聞事件的紀實攝影,對於新聞報導有著極其重要(essential)的作用。照片可以發揮讓人們思考,感覺和行動的力量。人們可能會驚嚇,感到慰藉,憤怒或難以呼吸。雖然文字與詞彙可以描繪災難的後果,例如:龍捲風、一架飛機墜毀、學校槍擊事件。但是照片可以傳達視覺上的意義,例如:受害者痛苦的表情、錯亂和散佈的金屬碎片、護理人員正推著躺在擔架上的傷者。當然,好的寫作也能引起強烈的情緒,但是,某些照片造成的後果是立即與驚人的。

Rothstein 這麼寫著:「攝影圖片直接道出了思想,這樣的表示方式是超越語言以及國籍的限制。」(1974 年,第15 頁)。在他的《Photojournalism》這本書裡,他定義新聞攝影記者是「審視人們與事件的觀察者,透過圖片報導正在發生的事,他也是透過相機書寫事實與正在發生事件的詮釋者,以及技術熟稔的傳播者(communicators),經由出版品傳達視覺影像(頁15)。」(見第2 部份線上課程:一些廣泛的照片已被確認為它們在視覺傳遞上具有力量)

影像編輯師(photoeditor)Bryan Grisby,在《新聞攝影》(News Photographer) 中,撰寫有關資深攝影師Phil Douglis 的攝影哲學。Grisby 筆下的Phil Douglis 相信專業的新聞攝影有潛能去超越瑣碎的常規紀錄,或是日常生活事務的描繪。Grisby 擷取Douglis在70 年代中期所寫的一篇文章:「當 ... 照片的內容,會引發觀看者的智慧以及情感,就能真正喚起讀者內在智識的對話。照片可以刺激讀者/ 觀看者的思想,而不是簡單地表面影像或只在攫取讀者/ 觀看者的注意。 (1996, p. 10) 因為照片可以說是遠遠地超越了文字所能表達的有限描繪,所以照片常常出現在報導的開頭(1996 年,第10 頁)。 」

許多照片連結了視覺影像與情感認知。《美國西雅圖時報》(Seattle Times) 的作家Melanie McFarland 這麼寫著:「在你快門閃爍的瞬間,攝影照片可以挖掘出即便是最精湛的散文也無法捕捉的情感。」回顧《影響的時刻:普利茲獎攝影照片的故事》這部紀錄片,Melanie McFarland 認為這部紀錄片「是真正具有價值的紀實影片」。在紀錄片中,攝影記者談論著他們贏得聲譽的照片。

這部紀錄片透露有些拍攝創傷影像的攝影師,再次回到發生創傷事件地點時會有的痛苦感受。甚至幾年後還是很難侃侃而談他們所拍攝的影像。其他人選擇隔離他們的情緒。McFarland 寫道「攝影師Stanley J. Forman 拍攝了一名女子與孩子從倒塌公寓墜落的照片而獲得普利茲獎,他談論到當時他不得不忽略自己的震驚。在藝術上來說,照片是傑作。在情緒上來說,看到一名女子生命的最後一刻是可怕的(這孩子活了下來)」

因此,照片不僅對讀者與觀眾產生衝擊,對攝影師本身也是。

達德新聞與創傷中心(The Dart Center for Journalism & Trauma),不僅著眼於創傷對新聞報導中主角的影響,同時留意新聞報導故事對記者的影響。攝影記者是團隊的一部分,每當悲劇發生時,攝影記者是第一線人員的一份子。他們在現場用照片紀錄新聞事件,並且他們的工作對公眾意識有強大而持續的影響。

這是達德新聞與創傷中心(The Dart Center for Journalism & Trauma)線上課程的第三部份。第一部份解釋了什麼是創傷,以及為什麼它對記者的影響是重要的。而在第三部份著重探討攝影記者的工作,尤其是在平面媒體的工作者。電視新聞攝影記者的工作內容與平面記者有很多共通點,但是他們來自於不同的歷史情境,以及大相逕庭的工作面向,所以應該獨立討論。本單元的目標《攝影及創傷》是讓我們檢視身處於創傷壓力情境中,攝影記者的重要工作。首先在第一部分簡述了新聞與攝影的歷史,在第二部分介紹一些令人震撼的照片案例。在第三部分討論潛在的創傷對攝影記者的影響,第四部分探究潛在的創傷對觀眾的影響,第五部分是整理一些提供給攝影記者的小技巧,最後在第六部份提供一份參考文獻的列表。

一、新聞攝影的歷史

 

當特定的照片對某一特別事件具象徵意義,或喚起公眾對某段時間的記憶( 相關的感覺與情緒) 時,我們會把它當作歷久不衰的歷史標誌。

與文字敘述的歷史相比,這些照片能表達出更大、更複雜的事物。除了能深深地觸動更多的群眾,讓他們傷心、生氣、快樂、困惑、害怕或混和上述感受的複雜情緒,新聞照片就如同家庭相簿一般,能勾起很久以前的回憶和情緒。

事實上,許多人透過以下一些具紀念性的歷史照片圖說,就能想像當時的情景,這說明了圖像標誌的力量與持續影響。

 

  • 美國海軍在硫磺島上插上美國國旗(Joe Rosenthal, 1945)。
  • 李‧ 哈維‧ 奧斯瓦爾德 (Lee Harvey Oswald) 在從達拉斯市監獄(Dallas city jail)移監時被傑克‧ 魯比(Jack Ruby) 槍殺(Robert Jackson, 1963) 。
  • 當被暗殺的父親靈柩經過三歲大的小約翰甘迺迪(John F. Kennedy, Jr.) 面前時,他對其行禮(Dan Farrell, 1963)。
  • 越戰期間,南越警察局長在街頭公然以手槍近距離槍決越共嫌犯(Eddie Adams,1968)。
  • 美國肯特州立大學的遊行抗議事件中,一個極度悲痛的女學生跪在她被國民軍警衛隊槍殺的同學旁邊 (John Paul Filo, 1970) 。
  • 越戰期間,一群越南兒童包括一名赤裸的越南女孩,驚恐地逃離被汽油彈轟炸的村莊(Juyng Cong [“Nick”] Ut, 1972)。
  • 婚禮當天,坐在敞篷馬車裡的英國查爾斯王子及他的新娘黛安娜王妃 (Douglas Kirkland, 1981)。
  • 太空梭挑戰號在空中爆炸, 爆炸產生的白煙與晴朗藍天形成對比(Michele McDonald, 1986)。
  • 在邁阿密自家臥室中,六歲古巴小男孩埃連‧ 岡薩雷斯(Elian Gonzales) 在大人的懷裡,驚恐地看著拿槍 對著他、全副武裝的聯邦探員(Alan Diaz, 2000)。這些照片與敘述傳達出不僅是照片本身,有些照片象徵 性地表現出失去純真的某個時刻,另有些指出戰爭的赤裸殘酷,還有些表現出紛亂世界的勝利與寬慰。

 

最近(2001 年),兩架民航機衝撞世貿中心並爆炸的影像正象徵著美國本土進入前所未有的恐怖攻擊時代。這起恐怖事件及其受創後慘況的照片與影片可能會深深地烙印在這世代美國人心裡。

正當美國人在境內試著處理恐怖主義帶來的現實時,他們將持續被自己的記憶和媒體一再提醒這恐怖事件的發生。即使不是在未來數十年內,至少也是幾年後,這些影像會出現在每年該事件的紀念日,不斷回溯2001 年9 月11 日的早晨;或出現在新聞媒體討論到恐怖主義相關議題的其他時刻。

用圖片說故事的念頭可追溯自數千年之前。Rothstein 於1974 年曾寫道:「用圖片記事的概念可追溯自古埃及與美索不達米亞的洞穴⋯,藝術家Hogarth、Goya、和Daumier也均是記者出身。圖片報導的觀念與人們開始用畫圖說故事的動機一樣地悠久。相機的使用讓資訊能以較有效率、較快並更容易地被更多人取得的圖片形式呈現。」

新聞攝影的確切起源仍無法確認。在Lacayo 和Russell 的著作,《目擊者: 新聞攝影150 年》( Eyewitness: 150 Years of Photojournalism)。Donald Morrison 寫道:「雖然普遍公認攝影的歷史可被追溯至1839 年銅版照相技術的問世,但沒有人知道何時出現新聞攝影。」

法籍舞台設計家,同時也是企業家的達蓋爾(Louis Jacques Mandé Daguerre) 與興趣廣泛的英國人─塔爾博特(William Henry Fox Talbot) 兩位是照相科技上的先驅。著名的達蓋爾照相法(Daguerre method) 利用光與化學物質,將影像顯現在銀漆銅盤上。達蓋爾的發現在1839 年1 月被法國科學院(French Academy) 發表,而塔爾博特幾乎同時在倫敦的英國皇家學院(Royal Society) 發表他的相關發現。

在《新聞攝影(Photojournalism)》這本書中,時代生活出版社(Time-Life Books) 的編輯群連結了新聞描述與新聞攝影。 編者寫道:「第一個現代新聞照片的例子出現在1942年的《倫敦新聞畫報》(The Illustrated London News),⋯」「因見許多類似的新聞圖片隨後紛紛出現,確認這圖片的前瞻性,該圖描述一個暗殺未遂的刺客對維多利亞女皇開火的暴力行為,⋯」,這圖片是一位藝術家的作品,對細節與動作畫得很精細,並搭配一篇以「對她光榮生命的懦弱可恥企圖(The Cowardly and Disgraceful Attempt on the Life of Her Majesty)」為標題的新聞文章。早期的「圖片新聞(picture journalism)」運用素描或是銅版攝影來報導新聞事件,而後

發展為將其畫成適合木雕的作品。把泥土注入木雕的凹面,利用金屬模具製造鑄件,等泥土變硬後便可以用來印製報紙與雜誌。因此當時的新聞攝影要一直到數十年後,才符合所謂的相片攝影。

將照片複印到紙張、便於大量製造的科技直到本世紀才臻於成熟,加上當時過長的曝光時間讓捕捉動作畫面變得十分困難,幾乎是不可能。因此在曝光及其他問題可被解決前,即使相片攝影已問世很久,藝術家與雕刻匠仍持續地提供「圖片新聞」給報紙和雜誌。附插畫的報紙和雜誌刺激了公眾對圖像搭配文字新聞的胃口。在十九世紀晚期,隨著感官取向報紙的增長,也加速新聞攝影的發展。根據時代生活出版社的《新聞攝影》所記,在1897 年1 月21 號《紐約論壇報》(New York Tribune) 刊登了「第一張在高發行量日報上的半色調(halftone) 人像」,這是一張相當「乏味」的照片,這張照片刊登於黑白相片技術廣泛用在新聞產業的數年之前,主角是甫當選美國參議員的紐約人Thomas C. Platt。這段時期是照片出現在印刷媒體上的開始,而所謂黑白相片是指利用網點製造不同的灰階效果的相片。。

在19 世紀末,在報章雜誌的頁面上,充滿複製的黑白相片,新聞攝影正朝向一個有前景的專業邁進。今日,很少人會爭論新聞攝影對我們認識與了解週遭世界的諸多貢獻。記者對社會的重要貢獻之一就是告知,用文字與圖片傳遞資訊。正如前述所強調,照片可以喚起情緒。

飢餓兒童的圖片會感動一些讀者為此作出行動,但是看到他們腫脹的腹部、肢體骨骸和受苦眼神的生動影像不免會快速震撼人性的深層面。也許影像比文字更能反映人們自己,讓新聞攝影不僅有告知的功能,也具有感動人們的能力;例如,讓人們採取行動。但是新聞攝影同時也可能趨於感官化或被刻意操作。1928 年Tom Howard 把相機藏在手肘,拍攝謀殺犯Ruth Snyder 在電椅上受刑的時刻。《紐約每日新聞報》( New York

Daily News) 在這張照片上方下了「死亡!」的標題,當天的報紙銷售量比平日多了五萬份。時間推近一些,《時代雜誌》曾以特別加深色調的O.J. Simpson 大頭照作封面,而引起熱烈討論( 同時間《新聞週刊》(Newsweek) 也使用同一大頭照當封面)。技術上來說,從新聞室普遍使用數位媒體開始,照片操作變得很簡單且更精細。照片上的改變,即使僅有些微改變,都可以刻意或無意地改變意義和其解讀。

認知科學界的學者曾寫到一些影響人們對事實認知的因素。例如Ann Marie SewardBarry 在1997 年的著作,《視覺智能: 認知、影像與視覺溝通的操作》 (Visual Intelligence: Perception, Image and Manipulation in Visual Communication) 中提到:「眼睛是極好的世界之窗,⋯能比其他感官更快傳遞資訊給神經系統⋯。」,我們必須了解,頭腦在解讀資訊的過程中包括許多複雜因素。「大腦處理眼睛以及其他感官傳遞而來的資訊,再根據以往的經驗,建立有意義、可用的影像。」這不只應用在照片,也可以用在電視和藝術影像上。Barry 認為,我們「生理上會被調整到過度重視某些層面的認知,如:個體( 人類) 會重視高度勝於寬度⋯而很少會注意到其他會衝擊我們觀點的因素,特別是一些發源自潛意識、原始本能及奇想的個人經驗」。

因此,新聞攝影如同文字新聞都不是客觀的專業。拍攝被戰爭摧殘的戰區照片,會因描述人間悲劇而喚起悲傷,或因其呈現出的議題引發他人的憤怒。攝影本身需要攝影記者決定照相機的觀景窗內該有什麼( 不論是拍攝時或是事後的裁剪),以及在眾多照片中挑選可被刊登的照片。如果這樣的決策過程能依循專業理及新聞倫理,將可選出如Rothstein 所說,具真實性與可信度的照片。

 

二、有紀念性的照片

評估相片震撼力最好的方式之一是多看其他相片,以下有一些對人們生活造成衝擊的得照片及具紀念性的影像網站連結。花時間看看並思考你自己對這些照片的反應,及這些相片如何與你溝通? 請注意其中有些照片可能會引起不適。

  • 法新社(http://www.afp.com/afpcom/en)- 法新社英文版以有世界各地新聞照片為其特色。
  • 美國攝影:百年影像(http://www.pbs.org/ktca/americanphotography/)- 該網站有一部分是關於「戰爭與 攝影」,很值得對創傷與攝影有興趣的人看一看。這個網站也能與瀏覽者互動,並容許瀏覽者編輯照片。
  • 美聯社編輯部(http://www.apme.com/showcase/archives.html)- 由美聯社編輯陳列的一系列照片。這些 特別的照片包括Thomas E. Franklins 在911 當天拍到消防隊員舉起美國國旗的照片。
  • 美聯社世紀照片(http://wire.ap.org/APpackages/centuryphotos/index.html)- 此網站以1899 年到1990 年代的照片為主,包括第一張贏得普立茲獎的照片, Milton “Pete” Brook 刊登於《底特律新聞報》(The Detroit News) 的「警戒線」(The Picket Line)。
  • 馬格蘭攝影通訊社(http://www.magnumphotos.com/)- 此網站上主要是這家著名通訊社攝影記者拍攝的 照片,包括以拍攝西班牙內戰聞名、本名為 Andre Friedman 的通訊社創立者 Robert Capa, 以拍攝印度文 明的女攝影師 Marilyn Silverstone,及以拍攝越戰聞名並出版攝影集《越南公司》(Vietnam, Inc.) 的Philip Jones Griffiths。
  • 攝影大師(http://www.masters-of-photography.com/)- 本名為Arthur Fellig 的攝影家Weegee 拍攝的犯 罪照片。1984 年出版的《攝影百科全書》(Encyclopedia ofPhotography) 在論及威基時提到:「雖然
    Weegee 廣泛拍攝城市生活的全貌,但特別關注記錄暴力犯罪、災難和其倖存者與旁觀者。」。
  • 全國黑人新聞工作者協會(http://www.nabj.org/html/diary.html)- 此網站特設一個名為「沙漠之書」(Diary from the Desert) 的專區。網站對該企劃的描述如下:「得獎的《邁阿密先驅報》(Miami Herald) 攝影記 者Carl Juste 剛結束在阿富汗、巴基斯坦等地長達四個月的戰爭採訪,這裡摘錄一些他的日誌,記錄著他
    在當地的每個日夜。」 
  • 美國新聞博物館(http://www.newseum.org/pulitzer/shock/shock.htm)- 透過多媒體的方式,可同時聽見 獲頒普立茲獎的攝影師談論他們的作品,並且看見新聞照片在電腦螢幕上呈現。內容包括攝影記者Joe
    Rosenthal 討論他拍攝六位美國軍人在硫磺島插上美國國旗、Eddie Adams 提到他拍攝越共被處決及
    Susan Walsh 拍到美國柯林頓總統遭彈劾等。新聞博物館的網站首頁也可連結到題為「每月攝影記者」
    (Photojournalist of the Month) 的專題網頁。
  • 波因特新聞學院(Poytner Institute) 網站的「鏡頭之後」(Behind the Lens) 系列(http://www.poynter.org/Terrorism/kenny10.htm)- 該系列副標為「攝影記者如何處理其捕捉到的影像」(Photographers Cope with Captured Images),此系列是攝影記者挑戰報導911 悲劇的眾多系列之一。
  • 普立茲得獎照片(http://www.pulitzer.org/)- 回顧歷年新聞界最高榮譽普立茲獎的獲獎照片。

三、面對創傷的影響

 

雖然攝影記者的照片主題多樣,但他們遲早必須拍攝一些會令讀者、甚至是自己都會感到深深煩擾的影像。可能是一場嚴重的車禍、校園槍擊案、家庭暴力糾紛、謀殺案受害者、自殺案、人質危機、警方對峙、恐怖攻擊或任何其他情況;對在海外工作的攝影記者來說,則可能是軍事衝突、戰爭屠殺、饑荒、疾病與其他會出現在工作項目中的報導主題。

不管這件創傷事件為何,攝影記者大多必須花費相當多時間與精力,才能捕捉到最能講述這個新聞故事的畫面。他/ 她可能需要重複地、並從不同的角度與觀點來拍攝受驚或悲傷的受害者、親屬、執勤中的緊急救難人員、受驚嚇的旁觀者及其他人。在嚴重的災難中,例如空難或恐怖攻擊,日復一日地,他們可能花上很長的時間來拍攝他人生理與心理上的痛苦。

攝影記者在追逐新聞的同時,也賭上了他們的生命。2001 年9 月15 日,在世貿中心的瓦礫堆中發現了一位自由新聞攝影記者(freelancer) William Biggart 的屍體,旁邊同時伴著數具消防人員的屍體。他是在聽到事件發生時,隨即帶著他的相機趕到了世貿中心的現場。

曾任職於《紐約每日新聞》(New York Daily News) 攝影記者的前達德中心成員David Handschuh,在拍攝911 事件中倒塌前的世貿中心時,受到嚴重的身心創傷。身為「國際新聞攝影組織」(National Press Photographers Association) 的前主席,Handschuh在世貿中心所處的報導點被拋出(thrown from his spot)、並埋在殘骸碎

片中,幸而僥倖地逃過死亡。救難隊員在緊要關頭找到他。然而,在這差點送命的時刻,他仍照了一張在他頭頂爆炸的驚人照片。( 看照片請見,而他的故事請按http://digitaljournalist.org/issue0110/int_handschuh.htm。)兩位報導相同新聞的攝影記者,一位活下來了,但另一位卻無法活下來。「保護記者委員會」(The Committee to Protect Journalists) 可以說出數十位其他記者與攝影記者在工

作時喪失生命的故事。

研究顯示,報導創傷事件的記者與攝影記者,可能會經歷情緒、認知、生理與人際面向的壓力影響。在Simpson 與Boggs 開創性的研究中,他們訪問了華盛頓州與密西根州任職於不同新聞組織的六位記者,發現「任職記者或攝影記者愈久,愈有可能有被創傷影響的症狀。另外也發現,報導車禍的記者更有可能經歷侵入性(intrusive) 影像或記憶的經驗。」包括攝影記者,每個人都有可能因為所目睹的事,而經歷多種型態的情緒反應,這是很正常的現象。在情緒層面,他們可能經歷驚嚇、恐懼、憤怒、怪罪、生氣、罪惡感、悲傷、情緒麻木、無助、對熟悉的活動失去樂趣、難以感覺快樂以及難以感受被愛。在認知層面,他們可能經歷注意力不集中、決策能力受損、記憶障礙、不信任、困惑、惡夢、自尊減低、自我效能減低、自我責怪、侵入性想法與記憶以及解離狀態( 例如:「隧道視覺」(tunnel vision)、夢境或精神恍惚的感覺)。

生理層面,他們可能經歷疲倦、筋疲力竭、失眠、心血管問題、驚恐反應、過度警覺、生理上疼痛增加、免疫反應降低、頭痛、胃腸不適、食慾減低、性慾減退與容易得到疾病。人際關係層面,記者可能經歷人際關係衝突增加、社會退縮、親密關係的縮減、疏離、工作表現或學業表現不佳、滿意度減低、不信任、怪罪他人、將自己的脆弱歸因於他人、感覺被遺棄或被拒絕、過度自我保護。

 

( 若想全面了解新聞與創傷的治療,請看自學單元( 一)。)

 

攝影記者必須承受目睹一些人生命中最悲痛的場景。他們的工作即是幫助敘述發生了什麼事,並透過這樣的過程,讓其他人能看到他們目睹的其中一部分。在此單元的序言中曾提到的《影響時刻:普立茲攝影獎的故事》(Moment of Impact:Stories of the Pulitzer Prize Photographs) 紀錄片,清楚說明了1978 獲得普立茲獎的攝影記者Thomas Kelly 的故事。在紀錄片中,他談到那張讓他贏得殊榮的照片。在Kelly 的家鄉、美國Pennsylvania 州的Pottstown,一名男子在家中挾持了他懷孕的妻子以及兩個年幼的女兒做為人質。第一位警察抵達現場時,一位上了年紀的女士躺在前院草皮、因撕裂傷而造成的血泊中,並謠傳有一名男子仍待在屋裡,揮舞著刀或槍。

Kelly 當時為《波茨敦信使報》(Pottstown Mercury newspaper) 工作,正在現場拍照。就在那時候,一位五歲的女孩從房屋中出來,因為臉上嚴重的刀傷而痛苦著。但她不顧傷口,試圖告訴她第一個接觸的人:不要傷害她的父親。

Kelly 回想:「直至今日,我所看見的事仍讓我害怕。有超過一年的時間,我無法談論這

件事。這實在太令人震驚了。」

當Kelly 翻閱這件發生在二十餘年前事件的照片時,他表示,事實上自從那件創傷事件後,他只有把這些照片拿出來兩、三次。事件最後,那個男人讓另一個女兒離開,但殺了他懷孕的妻子。雖然在這件悲劇後,Kelly 仍住在Pottstown,但直到紀錄片導演請求他重返命案現場前,他從未再回到那個地方。Kelly 說:「經過這麼久,即使到現在,我仍然能感覺到我在現場的那個時刻。我曾經在深夜想過這件事。它的確對我造成很深的影響。這是一件不會消失的事,它會永遠影響著我。」

得到普立茲獎的照片是嫌犯在前院跑向Kelly 時照的,他起初不記得自己有按下快門。而Kelly 對這張贏得普立茲獎的照片百感交集。他感激普立茲評審委員會對其作品的賞識,但他也希望照片主題能是其他東西。

對於試圖理解報導創傷事件可能如何影響攝影記者的人來說,Kelly 所誠實分享的經驗與感覺是很有幫助的。即使記者個別的故事不同,但曾在這個行業待過一陣子的攝影記者,對他們曾經拍過的創傷事件,都可以分享相似的感覺與經驗。然而,即使你沒有待在此行業非常久,也可能目睹創傷。調查顯示,就算是大學生或初出校園的新手攝影記者,都會被派去拍攝嚴重的車禍或其他令人不安的場景,而他們的編輯對此連一個警告或建議都沒有。

當某人面對創傷壓力源時,他/ 她可能經歷到受壓力失調所苦之人的類似症狀:重複的侵入性回憶;逃避與麻木症狀;警覺增加;明顯的低落或功能障礙。從這些症狀的持久性與強度來看,重則可能會成為臨床上的心理障礙,例如創傷後壓力症候群(Posttraumatic Stress Disorder, PTSD)。

並不是每一位面對創傷壓力的人都會發展出PTSD。有太多可能的原因,使得有些人較易受PTSD 的影響。但這並沒有什麼可恥的,也不代表人格或能力上有缺陷。PTSD 研究的先驅精神科醫生Frank Ochberg 曾經寫到:「那些受PTSD 所苦的人替其他人承擔了殘酷事實帶來的影響。我告訴病人,這些受苦的人並沒有什麼不正常之處。這是對不正常事件的正常反應。」(1996, 22)

「創傷後壓力症候群國際中心」(National Center for Posttraumatic Stress Disorder,NCPTSD) 的主管Matthew Friedman 博士相信,許多記者是PTSD 的高危險群。他在NCP Clinical Quarterly (1996) 中寫道:「暴露於戰爭、強暴、謀殺、暴力犯罪、自然災害與其他類似情況,讓記者與軍人、警察和其他緊急醫療人員一同被列為容易暴露於創傷事件的高比例族群。」

對大部分的攝影記者來說,常見的新聞事件,如車禍、火災和謀殺,常會導致創傷反應。最近一份由臨床心理醫生與達德中心執行委員成員Elana Newman、達德中心執行董事Roger Simpson 教授和國際新聞攝影協會(National Press Photographers Association) 執行,調查800 位攝影記者的研究發現,「這樣的工作指派非常普遍,」Newman 在一場國際新聞攝影協會的年會會議中告訴與會者,「目睹死亡與傷害會造成嚴重影響,並會隨著暴露量而增加。」Elana Newman 說,要是忽略攝影記者面對創傷事件的事實,他們看似一個可迅速復原的團體。然而研究中少數的回應者顯示自己受PTSD 所苦,但是卻有另一群比受PTSD 影響人數還多的回應者,受其他創傷相關症狀所苦,例如沮喪或物質濫用。

 

( 請見〈受戰爭影響的攝影記者〉
(http://dartcenter.org/articles/headlines/2001/2001_06_29a.html), 一份
達德中心的新聞頭條, 是此研究發現的摘要。)

http://dartcenter.org/articles/headlines/2001/2001_06_29a.html

「達德新聞與創傷中心」(The Dart Center for Journalism and Trauma) 意識到拍攝創

傷影像與攝影記者緊密相關。其目標在於幫助攝影記者更清楚地了解創傷壓力,並認識這些症狀,一旦他
們或認識的人需要幫助,就能立刻反應。新聞組織也應該思考並教育他們的記者、攝影記者「創傷的科
學(science of trauma)」。瀏覽達德中心的網站是一個好的開始。其他新聞組織亦贊助媒體內部的訓練課
程、為記者提供了休息時間參加關注創傷壓力的研討會,並發佈此主題的相關文獻給新進以及目前的員
工。

四、創傷壓力與新聞閱聽眾

大眾傳播研究的領域大多是建立在「效果研究」上,研究媒體內容(例如:電影、報紙文章、宣傳、電視節目等)如何影響部分民眾。本研究回溯過去七十五年,眾多有用的發現。

最重要的警告在數十年前就已出現,那就是並不是所有人都會同時被相同的「訊息」以相同的方式影響。換句話說,並沒有所謂的「魔彈」效果。

然而,對於那些經歷過情緒創傷的人,用普通的方式來回應傷痛不是不正常的。他們通常會用害怕、焦慮、過於敏感、悲傷、沮喪和逃避行為等方式來回應。對於某些人而言,他們的反應可能會持續數週,甚至好幾個月,直到嚴重程度逐漸降低。而也有一些人,他們的反應可能不會消失,而且還會遭受更長期的壓力症狀,例如認知、情緒、生理、人際上的困擾。訓練有素的心理健康專家也許有能力診斷這些症狀的原因。

初步並正在進行的科學研究清楚顯示,視覺影像能以一種可觀察、可測量的方式影響大腦的活動。利用所謂的「正子斷層掃描(positron emission tomography, PET)」,科學家可以觀察大腦在多種情況下的活動,例: 回應特定刺激(PET 也可用來觀測其他器官,做為主要醫療診斷工具)。這個神經科學的研究顯示,與其他刺激相比,大腦的某些部位對視覺刺激反應顯著,例如「電影引起的情緒(film-generated emotion)」。透過PET科技,當情緒被視覺刺激觸發時,科學家可以確實「看到」大腦活動的改變。這個「視覺

─情緒─大腦活動」連結的研究亦獲得其它研究支持。

沒有太多的研究特別關注創傷影像是如何影響新聞閱聽眾。可是專精於創傷研究的心理健康專家了解到新聞報導創傷事件不僅對個人的生活造成立即性影響,甚至影響生活長達數年之久。

舉例來說,這些苦於創傷後壓力症候群(PTSD)的人,他們的症狀會因再度提創傷事件而引發,尤其是在事件週年、或是肇事者被審判的時候。在上述這些日子裡創傷事件通常將再度重現於媒體的報導中,這對正在復原期的受害者和倖存者是很難熬的。

911 恐怖分子攻擊紐約的照片,勢必會在未來的許多時候繼續出現,例如當新聞媒體報導911 週年或是提到由其他原因引起的類似攻擊時。這些照片可能會影響許多在此真實事件深受創傷的人,喚起相關的悲傷記憶,每當他們看到有關該悲劇的影像(許多研究估計數十萬名紐約居民在攻擊事件後都罹患PTSD)。由於攻擊事件仍然具有新聞價值,無法避免地,在好一段時間內,任何可能勾起創傷回憶的事件會持續成為新聞稿單上的一部分。

心理健康專家強烈建議,那些覺得自己罹患PTSD 的人,應該尋求專業的協助。新聞媒體也應該注意不要去感官化地炒作報導,或是再度傷害那些已經夠痛苦的人。最近的一個例子,美國科羅拉多州一個社區對新聞媒體具侵入性、對他人感受漠不關心地報導科倫拜槍擊案表達不滿。事件發生在1999 年4 月20 日的早晨,兩名學生向他們的同學開槍,導致12 名學生、1 名教師死亡(開槍者自殺)。當地媒體和全國性媒體紛相報導此悲劇,造成許多希望遠離鏡頭、私下哀悼的社區成員與媒體之間產生衝突。

一部由科倫拜大學新聞學與大眾傳播學院的Meg Moritz 執導, 名為「Covering Columbine」的紀錄片,該片從學生、新聞從業人員和附近社區民眾的角度談論關於美國歷史上最慘的校園槍擊事件的相關媒體報導。這個影片可從達德中心取得,作為課堂之用。「報紙、電視記者和編輯討論在報導中如何使用暴力影像、當拍攝到小孩受到致命傷害時如何通知家長,以及如何報導科倫拜社區後續的創傷等議題。」然而,當新聞媒體報導悲劇或災難現場,媒體和社區之間仍然有相當大的問題,但令人欣慰的是,似乎也出現了更多的反省,體恤態度和專業精神可能協助引導未來新聞採訪的實踐。期待小報化風格的悲劇和災難報導一夜間消失的想法過於天真,但是越來越多個別的新聞從業人員與新聞組織,開始討論自己的報導對社區和他們自身的正、負面影響。

Simpson 和 Coté 收錄〈創傷的圖像與聲音〉(Pictures and Sounds of Trauma)一章,在他們《倖存者與創傷倫理報導指南》(Covering Violence: A Guide to Ethical Reporting About Victims and Trauma)的書中。在這個自學單元中,這是一個重要的參考資料。此章簡述一個為Austin American-Statesman 報紙工作的獲獎攝影師Lynne Dobson。此部分由Migael Scherer 撰寫,描述一個同時具備技巧和敏感度的攝影記者。Scherer寫道:

Dobson 很注意犯罪新聞的報導是否有可能讓受害者再次受到傷害,即使她能感覺到一窩蜂新聞的競爭壓力。「我會預想一步,記住這些當事人的生活比事件本身更重要。」。長鏡頭、不唐突的角度、讓鏡頭與倖存者連結等攝影手法及關注於讀者的思考和感覺都有幫助。她說道:「讀者關心的是人」。因為Dobson 注意到讀者要些時間產生興趣,因此她總是持續觀察後續發展。

國際危機的報導─戰爭、饑荒、疾病、暴力和其他國外主要衝突─造成所謂「在家」(at home)的綜合效應。新聞從業人員、攝影師,和學者Susan Moeller 撰寫了大量有關「同情疲勞」(compassion fatigue)的主題(和相關的「捐助疲勞」(donor fatigue)),發現在報導國外令人震驚的新聞事件時,讀者和觀眾給予較少的同情,因為他們對這個狀況無能為力,而且發現這些違背人性、難以言喻的罪行,其背後因素的複雜

性是很難了解的。基於上述原因,他們選擇「不理會」。

Moeller 在媒體研究期刊2001 年的夏季刊中寫道,「我們陷入『同情疲勞』,看到圖片、聽到圖像故事之後,『人們正在受傷害』的這個事實,對我們而言意義甚微。」

Moeller 援引了盧安達的恐怖事件,其中不僅發生種族屠殺,及通常針對倖存兒童的殘忍酷刑。公眾對於盧安達種族屠殺的回應是沉默的,並不是人們沒有感覺不舒服—有些人對於報章雜誌的相關圖片還是有抱怨,而是因為他們對此感到無助,無法以集體的方式回應。

雖有救援組織加入,但仍未達到這種嚴重程度下所需要的數量。相反地,當國際新聞媒體報導盧安達的難民營爆發霍亂後,有許多救援機構湧入。因為這樣的事件,讓人們感覺他們可以作出有意義的貢獻;即使只捐助一件毛毯或是糧食,他們的金錢可以真正救濟到受苦的人們。

是什麼促使人們關心呢? Moeller 認為,這比大多數人所了解的更為複雜。單是憐憫是不夠的。那些認為自己被新聞媒體操縱的人,就可能比較不關心( 媒體報導中) 受苦的人。此外,她補充,「在你關心某個事件之前,你必須非常了解該事件/ 主體,不管『它』是高爾夫,或是一場發生在Sierra Leone 的戰爭。如果你得到扭曲的訊息、不足夠的資訊,或是過於令人反感的資訊,你就不可能全面了解這個主題」。日益惡化的國際新聞報導不利於改善「同情疲勞」。當新聞媒體從一個國際危機轉移到另一個,瞄準最具圖像性和最極端的新聞角度時,閱聽眾可能會觀看,卻與該事件「沒有任何連結」。與「同情疲勞」相反的「公民參與」,要在公眾發現自己的利益與社區的需要及標準同步時,才會發生。

Moeller 在兩本全面研究國際新聞報導的書籍中,大力整合了攝影新聞學在社會和歷史的角色,《拍攝戰爭:攝影和美國的戰鬥經驗》(Shooting War: Photography and the American Experience of Combat)與《同情疲勞:媒體如何販賣疾病、饑荒、戰爭和死亡》(Compassion Fatigue: How the Media Sell Disease, Famine, War and Death)。

最重要的是,影像還是能夠以有力的方式影響認知和情緒,即使是沒有直接經驗、僅是透過新聞媒體傳達的事件影像。攝影記者變成無法直接目擊創傷事件者的眼睛,他們協助告訴我們:誰、發生了什麼、時間、地點,以及為什麼。在提供上述這類重要的公共服務時,他們可能會由於一時疏忽或不小心,而傷害他們的拍攝對象,特別是在已經完全混亂的災難狀況下。但是,攝影記者也用特殊技巧去展現悲劇中的人性,許多記者也基於人道考量及對拍攝對象與讀者的尊重來運用這些技巧。新聞組織也可以以人道及尊重的方式,針對發佈什麼照片、多久一次,以及為什麼等問題作出重要決定。許多組織已有政策管理他們的新聞攝影實踐。意識到圖像對心理造成的影響,有助於維持上述的專業意識。 

 

五、給攝影記者的小技巧

作家兼攝影師Howard Chapnick 在他的著作《真理不需要盟友:在新聞攝影工作之中》(Truth Needs No Ally: Inside Photojournalism) 的序言中,描述攝影新聞工作是一種職業,也是使命。攝影新聞工作是一份孤單的職業,特色是「必須在難以想像的壓力下採訪與傳遞消息」,且新聞攝影工作者必須有「無限的能量、不懈怠的熱情、冒險的精神,以及在困難中存活的能力和對抗危險的勇氣」(1994, p. 8)。

新聞攝影記者是堅持道德標準的專業工作者,因此,他們與在度假時拍生活照的業餘愛好者是不同的。國家、地區和新聞機構的特殊指導方針可提供攝影記者幫助,以滿足他們工作上的需求,並平衡新聞攝影需要與被拍攝者感受。舉例來說,「專業記者協會」(Society of Professional Journalists) 的道德準則建議:「在尋找或使用受悲劇、悲傷影響的訪談或照片時必須保持警覺,且須認知到蒐集和報導相關資訊都可能會造成傷害或痛苦。」

白宮新聞攝影師協會(White House News Photographers Association) 告訴成員們說:「要時時想著我們對社會共同利益的責任,並且要尊重那些隱私事物和他人的悲傷。」「全國媒體攝影師協會」(National Press Photographers Association) 提供了更好的建議。他們的「道德準則」(Code of Ethics) 包括如下:「新聞攝影工作給予和其他少數職業相同的機會去服務公眾,且新聞攝影工作的所有成員都應小心處理每個個案,藉由這樣的影響去維持高道德操守的標準,而不受任何唯利是圖的考量所限制。」在Coté 和Simpson 的《報導暴力:倖存者與創傷倫理報導指南》(Covering Violence: A Guide to Ethical Reporting About Victims of Trauma) 書中,作者從眾多專業機構所發布的建議中進行挑選,合併成為一個具體準則的列表。這些具體準則可同時應用於平面和電子攝影記者(From Coté and Simpson, 2000, pp. 138-139),包括:

 

  • 不要蓄意現場直播殺人事件,不論是謀殺或是自殺,尤其是使用特寫鏡頭和拍出傷口和血。
  • 這篇報導中是否有任何內容證明對故事主角有害?
  • 新聞攝影工作者、照片及圖像編輯都要參與,由其他編輯或新聞主管決定照片出版或播出的決策過程。
  • ( 盡可能的) 在你宣布或播出被害者的身分之前,確認已經通知受害者家屬。
  • 不要中斷兒童節目去插播死亡報導。
  • 在電視新聞報導部分,要給予觀眾足夠的事先警告,告知新聞將播出甚麼,這樣某些不想觀看的人可以 有時間離開房間、帶離孩童或立刻轉換頻道。
  • 記得,孩童可能會透過四處亂放的報紙或開著的電視,看見不適宜觀看的新聞圖像。
  • 在報紙部分,思考刊登在頭版和內頁的照片可能帶來的相關效應,例如:被兒童匆匆一瞥。那些被放在 頭版過於逼真的內容,放在內頁可能不那麼令人痛苦。
  • 不論你決定使用甚麼照片或片段,都要完整的將故事呈現出來,包括相關的人在事件之前、之間和之後
  • 發生了甚麼事,而不是只提及死亡。
  • 如果你決定要播出一部分自殺或死亡的影像,播出一次就好—也就是說,在第一次的每日晚間新聞即 可,不要在之後的電視播報中再次播放自殺或死亡的影像。
  • 如果你已考慮了上述的因素,但仍然不知該怎麼做,試試看《基督教科學箴言報》(Christian Science Monitor) 的Buffy Chindler 所提出的「麥片測試」(Wheaties Test):這適合在早餐的餐桌上播出嗎?
  • 截稿的壓力解除後( 出版後/ 播出後),討論剛剛的決定是否會影響倖存者或大眾,而你是不是應該有不  同的處理。關於這種經驗的討論越多,你就越能在未來避免輕率的決策。
  • 最後,不要認為這些指導方針或政策,會讓你不用苦於思考是否應該播出。這些指導方針,不會、也不  應該幫助你決定是否播出,因為你必須詳細思考。 

當然,這些準則並不是如此準確且快速,能適用於任何影像狀況。因為,例外是有可能會出現的,這取決於新聞事件的特殊情況。經驗、專業技能和媒體專業的洞察力都要發揮作用。這些指導方針希望在拍攝創

傷事件的道德因素上,能促進組織對話或個人反思。若需要更多現代攝影記者所必須知道的資訊,請拜訪 下列新聞專業組織網站: